媽媽，我不想死掉 — 孩子怕死亡，更怕想不起你愛他

某天晚上就寢時，孩子如往常般躺在我身上，享受媽媽鬆軟肚子當枕頭的舒適，然而適逢生理不適，我請孩子移駕別處躺，之後開始一陣關於生理期的討論。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談到血，或是當天早上孩子流了一會兒的鼻血，突然，哥哥一拐彎，哭著說「我不想死」，越說越崩潰。

死亡的恐懼，排山倒海襲來

我轉身抱著他，關心地問怎麼突然想到，孩子沒有回應，只是一直說著怕死掉、不想死。想起之前曾跟孩子討論過生命都難免一死，但通常是老到不能再老、身體不能動的時候才會死，也跟一起思考運動、營養均衡、睡眠充足都有益身體健康，能活得比較久。不過這次再跟孩子提這些時，他只是想了想，然後繼續大哭：「我不想長大就死掉，活得比較久還是會死掉啊，死掉就看不到你們了，我不想要」。

原來他認為長大是前往死亡的旅程，越大離死亡越近，對死亡的恐懼，或者該說是對失去父母的恐懼，此時壓倒性地淹沒對未來無限可能的希望想像。我邊抱邊安撫同理情緒，思索著如何回應，然後我想起電影「可可夜總會」以及曾在治療中與個案討論生離死別的片段。

失去連結，比死更可怕

我說：「死掉和再也看不到我們，讓你很害怕，你一點都不想死，我也是」，孩子繼續哭著，我接著說：「可是你知道嗎？如果你一直記得一個人，而且很愛他，他就會一直活著喔！」，這時孩子停止哭泣，安靜地、專注地聽著我說。

我嘗試舉簡單的例子：「如果我問你們阿公阿嬤呢？你們會想起他們嗎？」，孩子點頭回應。我說：「他們在家裡，你們現在沒有看到，可是還是會想起阿公阿嬤的樣子，對你們說的話，跟你們玩和照顧你們的時候，感覺好像正在陪你一樣，因為你們記得和愛他們，他們也是」。

孩子靠著我，原本因哭泣而急促的呼吸漸趨緩和，我想著該怎麼樣重新灌注成長的希望，然後說：「長大會變得勇敢，除了是身體健康有力量，還有我們會學很多東西，因為知道新的事情，頭腦也變得有力量、不害怕，就像你上學那樣。然後你也會交到一些好朋友，你們互相喜歡，互相記得，還有我和爸爸也在，你的心理也越來越強壯」。

就算世界崩壞，愛一直都在

說完這些，孩子感覺平靜許多，睡意有些浮現，默默地躺回睡覺位置，而我則在一邊跟孩子分享時一邊咀嚼著這些話帶出的情感。過程中我感到掙扎，太直接地揭露人終將一死的事實，對幼小的心靈太殘忍，世界會崩壞地太快而來不及修復。

身為母親重要的任務，就是慢慢地讓孩子認識這個世界，慢慢地撤退，進退之間的拿捏是持續不斷地微調，而我仍在學習。

我無法保證世界不會崩壞，但我能確信的是，愛一直都在。於是，我靠近孩子，在他耳旁小聲地說：「爸爸媽媽會永遠記得你，永遠愛你，永遠」，不久他就安心地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