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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10月2日 星期二

媽咪不是厭世,是置之死地而後生





今年母親節檔期上映的一部電影「Tully」(台灣翻譯:厭世媽咪日記),當時看預告就讓許多媽媽們心有戚戚焉。我原以為電影只是呈現母親犧牲奉獻與找回自己的過程,想帶給眾多母親安慰,直到最近真的看完後,才發現電影探討的是更深層、隱微卻刻骨銘心的一個母親(Marlow)的掙扎。


為人母前的美好幻影


Marlow:「20 歲的時候,世界一片美好,但當你30 歲的時候,就好像凌晨五點來的垃圾車一樣煩 」

電影開頭和當中,反覆出現美人魚的景象,在夢中、卡通及選秀節目裡,美人魚曼妙的身材,優雅自在地徜徉在無邊際的海洋。那是Marlow身為女孩時的夢想,過去曾經像美人魚一樣,對世界充滿好奇、熱情,深具吸引力,是眾所追求的對象。

走入家庭育兒生活後,世界圍繞在養育瑣事,身心受困,曾經的美人魚,如今化作為愛犧牲的泡沫,逐漸消失。

女孩變成女人,再成為母親,身心為了承接不同的角色責任而快速成長著,有時被催促到連自己都沒發現跟不上,心還滯留在某處,回過神時竟感覺仿若隔世。


倒空的乳房,掏空的母親


Marlow:「我每天都是帶著這種情緒離開的,只是你從來沒有發現」

有次,Marlow在Tully 陪伴下哺乳,神情疲倦恍惚,當聽到Tully提醒「你已經空了」,她直覺地回應「我是空了」。

母親角色的框架定位,讓她不斷掏空、消耗自己,嚴厲的自我批判,鞭策著要憑一己之力完成所有事情。為了家而在外忙碌的父親,成了虛位的配偶,看不見她的耗竭,或許也是「母親要無所不能」想法的共謀者,一切只能也應該反求諸己,更讓她說不出需要分擔支持。


在孤獨中,一個人要像一支隊伍


羅馬詩人Tibullus:「In solitude, be a multitude to yourself」(在孤獨中,一個人要像一支隊伍)

在失序的生活中,困境與要求接踵而至,Marlow已逼近崩解邊緣,終於決定求助,向曾經美好的自己求助。

她將理想的自己分裂出去,再以自己餵養自己,正如Tully一出現時所說「我是來照顧你的」。Marlow活在被照顧的想像中,逐漸恢復生氣,能做到一個母親、太太能做的事,也能為自己裝扮、開心。

一切彷彿重新開始,卻是垂死前的奮力一搏,將自己壓榨到最後一刻。自我燃燒的火光乍看絢爛,實則短暫,終至滅亡。


身體的傷,是通往內心深處傷口的路


Marlow在自我崩潰的邊緣,現實感是最後的防線,直指身心已無力負荷全能的幻想,以為自己能蠟燭多頭燒的幻想。意外導致的身體重創,揭開她早已不堪負荷的事實,多年來得以維持的生活,只是母職撐起的假象,一個母親自己也信以為真的假象。

父親的歸位,重新形成親子三角關係平衡。父親照顧孩子,不只是提供母親喘息,回復思考能力。父親對母親的關注,更能讓母親重新找回自己,那個活生生、能愛人及被愛的自己。


為捨去哀悼,為取得命名


Tully:「你一直在說服自己有多失敗,但事實上你已經實現最大的夢想了」

當你在思考是否要成為母親時,取捨已開始。成為母親後,全心投入照顧孩子,一時間會感到自己節節敗退,心裡、眼裡依然想著那些捨掉、失去的,這些獲得、擁有的,在內外在壓力的夾擊下,被擠壓到遠處之外,遠到以為自己什麼都沒了。

從女人到母親,總是不斷取與捨,我們為捨去的哀悼,為取得的命名,重新賦予意義。每一次遇取捨,每一次再新生,母親與孩子都在成長,我們都變得不一樣了,也回不去了。

Tully:「睡前先親吻你的孩子吧!明天一早她就會長大一些,變得不一樣了,我們也是」